政府再封殺我會跳海
尖東擺檔攝影鼻祖阿天
「阿天是第一個在這裏(尖沙嘴文化中心海旁)擺檔替遊客拍照的人。」第一個被阿天啟發開設數碼攝影的阿劉說,「這裏弄得這麼多遊客來拍照,全因為他」。
現年47歲的劉天送(阿天),未曾嘗過風光,一生勞碌,只為可以過着平穩的生活和他最着緊的一口飯。可是,這簡單的願望也變成奢望,98年初,阿天從事十多年的旅遊攝影公司宣告倒閉,一下子,他像墜入漆黑深淵,搵工無數,卻是杳無音訊。在看似絕境下,劉天送憑着他的攝影經驗,為自己開拓生路。
不過,風餐露宿的生涯,卻是再一次為他換來沉重而荒謬的打擊,自認可以自力更生,是推廣香港旅遊事業的大使,面對政府將不予批准繼續擺檔的可能,劉天送誓言會捍衞自己僅餘的謀生出路,並不諱言說:「若真係趕盡殺絕,我會去跳海示威」。
文:余夢藍
影:關文慧
半生勞碌未嘗好日子
讀書不比人多的阿天,由機械學徒,到紡織技工,再由皮革技工,到他從事已超逾十多年的旅遊攝影沖曬技工,從來沒有一份工作可以令他豐衣足食,即使最後一份工作,本可令他成為沖曬師傅,但也因為電腦化而變得學無所用。
在80年代尾,許多人都以魚翅撈飯的時候,沖曬工作只可為阿天每月賺來六千元的收入,再額外從事助理導遊和跟團攝影所得的小費,及閒時從事婚宴攝影所得的外塊,總額也只不過是一萬元許,但這已是阿天的最風光日子。
公司倒閉自救創新路
踏進九十年代中期,阿天剛結婚不久,他從事的旅遊攝影業便急劇萎縮過來。這驟然而來的危機,令阿天得面對一次殘酷的考驗。
阿天為了保着口中啖飯,迫得四出尋找出路,諸如速遞員、攝影沖印技工,甚至臨時演員,可惜最終因年長及低學歷之故而不獲聘請。到98年初,阿天所服務的公司終於倒閉了,他亦開始在尖沙嘴海旁,正式以拍攝維港夜景照片為生。
在擺檔初期,數碼攝影還未普及,阿天只得用傳統的菲林拍攝。「當時一張即影即有照片收39元,若是好彩,一晚可影12張;若是倒楣,最多也只得兩張,扣除成本只賺50多元」。
收入低微兼不穩定,阿天被迫兼任外勤攝影和助理導遊的工作,可是仍未能解他燃眉之急。然而不幸卻陸續有來,阿天因身體多次透支而需留醫迫使他不能再多作兼職。「拍照每月只得3、4千元的收入,根本未夠養妻活兒和供養父母,所以每月均要用積蓄來補貼。到現在為止,我已經再無積蓄」。
可幸是,自阿天去年11月轉用數碼攝影技術後,收入得到明顯的改善。
旅遊大使貢獻被扼殺
為了要比別人做得好,阿天在拍照時,會主動為遊客提供旅遊意見及解答交通疑難;之後,還會為遊客提供照片過膠和送貨服務。「我覺得自己是香港的旅遊大使,可以幫助政府推動旅遊業。若我的照片拍得好,服務又令遊客滿意,他們自然會向朋友推介,吸引更多遊人到香港來」。
可惜,阿天的想法只是一廂情願,他的謀生途徑,最後竟遭政府的封殺。由上月23日開始,文化中心海旁一帶,推行為期三個月的「藝墟試驗計劃」,當中只得十名攝影人士,可獲繼續在海旁擺檔下去。
在抽籤分配檔位當日(2001年12月14日),阿天帶同一封請願信出席,準備在抽籤落空後交予有關官員。他的行徑,或許是注定他會落空的徵兆。結果,阿天只能抽獲後補第二,而這封信,亦最終交到了有關的官員手上。
垂死掙扎祈望留生路
記者問阿天有何打算,他悲憤地說:「已不能打算,這是我最後的生路,我只祈望不要將我趕盡殺絕。」
只求有兩餐溫飽的阿天,沒想過到此年紀,還要為每口飯而憂心。「豉油撈飯我也曾試過,可是我從來沒這樣憂心過……」,說到這時,阿天已按捺不住湧出男兒淚來,他嗚咽續說:「我最擔憂是80多歲長期患病的雙親,和仍在深圳居住的太太和6歲女兒。假如他們出事,我真的不知怎麼算了……」。
阿天向記者透露,若政府再繼續封殺,為了捍衞他的最後生路,已計劃一切如何應付不被准許繼續擺檔的可能,當中,他會堅持在原地繼續擺檔、向立法會議員請願和他最不想做的事──跳海。「我做這麼多事,只因為我想自力更生」。
一家團聚夢成空
阿天與太太於94年結婚,育有6歲女兒,現居於深圳南頭區,她們一切生活費,全由阿天承擔。阿天的囡囡,早於4年前已獲單程證來港,只有他的太太,預計到下年才可獲批,為解相思之苦,阿天每周只得抽空北上探望。
可是,到她兩母女能夠來港一家團聚,阿天卻擔心經濟未能負擔,若要解決,也許是要接受無奈現實,要她們二人返回深圳居住。
每月收入與開支
收入:$7,000-$9,000
支出:生活費$2,000、租金$1,700、供養父母$2,000-$2,500、太太及女兒生活費$2,000-$3,000
後記:
上月二十三日,「藝墟試驗計劃」的第一天,記者在海旁不再發現阿天的蹤影,與他聯絡,得知他怕被文化中心官員發現,沒收謀生器材而沒有繼續擺檔。阿天表示,他仍會用盡方法爭取復業。生活方面,他坦言在再次加入失業大軍後,已無其他的收入,現在僅靠只餘少許的積蓄為生。對於將來,阿天顯得更是茫無頭緒,他只祈望,在未來的一年,政府能夠體恤他的處境和心情,給他一條生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