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WriteHouse裏的人】雞谷樹下是天涯 - 冼麗婷

蘋果日報 2019/04/26 02: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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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WriteHouse裏的人】
復活假最後一天,與《壹週刊》社長黃麗裳到訪雞谷樹下。我跟朋友說,一世恨唔到嘅屋,最終可以入去喇。從WhatsApp開始,就感覺男女主人的友善親和,照片見過的兩條狗,當然也跟着主人出來相迎。比較小的女的叫Blackie,大份的男的叫Tiger,女主人Angel形容大狗是gentle giant,重52公斤。我曾經比牠輕,輕好多,也一直有時很溫柔。
從位置上,緣何住這臨海村屋,隱世避居,已經是令人很好奇的了,更不要說誰人能守着如此一抹水淺情深的內海。男女主人的「曲折」背景,有機會再細說。我曾經夢想在這裏開dream cafe的一間屋,最終能夠到訪,是緣是夢,你知道走進去第一個感覺如何?
「波濤洶湧,也會處變不驚」
男女主人和兩條狗相隨,踏進屋,然後180度轉身,看大玻璃窗外的山與海,一天紅雨,一天烏雲,這天卻是初夏以前的陽光,看着泥色山海,心裏立刻想起是「天涯」兩個字。這些日子,無法忘記為香港努力的人,邵家臻說的「轉身是天涯」,是江湖悽怨,還是孤獨前行的澄明?在雞谷樹下的dream house,我轉身看到天涯,是有點蒼茫的感覺。

提到天涯,才子說太sentimental。可是,我依舊很喜歡天涯兩個字。尤其當我看到小時是gifted child的女心理學家Sarah Luk畫的畫《窗前女人》(Woman at Window),她把Caspar David Friedrich原作望着綠油油的草地,變成無盡天際,這就是女人心底裏的天涯。我深深被吸引,因為,女人有共同的sentiment。

話說Sarah Luk八年前看到陳健民(KM)在網站上載Caspar David Friedrich三幅畫,很喜歡,於是臨摹了幾幅,包括《Wanderer above the Sea of Fog》、《On the Sailing Boat》和《Woman at Window》。喜歡這些畫,因她心裏自有想法。

「當年看KM介紹的時候,我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,人面對大自然是十分渺小,但人的意志可以有好大威力。於是我尋找這個畫家的作品,《Wanderer above the Sea of Fog》是一個人屹立於高山,向遠方眺望,這個人的面容不重要,他腰骨挺直面對浩瀚大自然,畫完之後,再看到一對男女在船上的畫作《On the Sailing Boat》,我想,如果有人同自己揚帆出海,就算波濤洶湧,也會處變不驚。」

因為親歷兄弟在雪地罹難及畫作生涯起伏,男畫家的作品盡是蒼涼廢墟、擱淺的船和對着大自然沉思的人。霧海上的浪人,則是看不見臉容的男人望着濃霧群山,心裏想着的,當然可以很浩瀚。畫家從作繭自縛,到破繭而出,自我磨練,心懷希望,這正是陳健民得到共鳴的原因。凝視不只是片刻,望向不能預知的未來,那就是天涯了。

揚帆出海,女人的天涯,是執子之手,共度風浪。先不說Bill和Angel,復活假期間,紅雨雷暴,原來Louise黃麗裳也有出海,想從香港仔去西貢,幸好船主有經驗,中途見勢色不對先泊岸避了凶險,她說中途見到有小船舢舨,急風怒海捕魚,看得令人擔心。不知最後小船如何,但她與友人決定回航了,雖然沒有共渡風浪,但共同進退,那就是朋友間的一席天涯。
「這屋子,應該是你的」
海,靜若明湖,經常有白鷺棲息,夫婦年年月月都是山後有天涯,這種日子,如歌似風,但兩人付出的,是外人難以了解的。我跟着男主人Bill爬上了最高的屋頂,拍下360度環迴美景。然後又走到屋外小草地,細看屋背山坡,這一個地方,只有對蛇有警覺反應的Blackie樂意走進去,怕死的Tiger怎也不肯踏入草堆半步。

四層村屋裏面自有天涯,男主人十一年前,一天內決定以不到五百萬買下這幢我心中的dream house,到今天,他還在享受把大屋慢慢維修改善的樂趣。漫長的海邊歲月,夫婦從屋外小船把Blackie拾回來,Tiger則是朋友忍棄的大孤兒,牠倆是比我幸運,能落戶天海之家。

玩了半天,Lousie袋裏收好了女主人送她洛威拿的一條大骨頭,我還是貪玩要遛大塊頭到發記士多一趟,誰知一頭外來的金毛尋回犬被牠嚇唬了一下,垂頭跟着主人走了。真正道別時刻,我對既要繙譯寫作又要煮飯的男主人認真的說:「這屋子,應該是你的。」
作家:冼麗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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