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年今日

大師刀下的小活物 - 鍾偉民

蘋果日報 2002/01/26 00:00


石癲馮志傑在福州有工作室,幾個徒兒都在那裏做事。每隔數月去看,桌上都擱了不少出爐好作品;說是出爐,因為爐火純青,因為只有精研細磨留下的微溫未退。
有一回,見他在灣仔「石癲軒」掐着枚小田黃快刀密刻,細看,竟是個猴頭,可不是齊天大聖那種「抽象猴頭」,是活靈活現一個似乎會呼吸會呱呱叫的活猴頭。「隨便刻件東西玩玩。」石癲說。他會刻猴,更會雕貓。「刻貓,一般刻出來都變了老虎,你知道那是為甚麼?」他問。我當然不知道。「貓臉是個『四』字,老虎臉是個『日』字;在『四』字上面加耳朵,下面加鬍鬚,就是貓。」他解釋。照做,果然畫出了一副貓樣,忍不住把這秘竅公開,省得庸手們刻貓不成反類虎,把「貓捕雀」雕成殺風景的虎吃雞。
石癲有西方雕刻根柢,刻人物,堪稱一絕;刻動物,也生動可喜;最想跟他學習這門活藝,生路日窄,前景堪憂,學會雕猴琢貓,能刻劃出這股人見人愛的生氣,就可以找個跳蚤巿場擺個小攤檔,賣粗石刻的小玩物了。
芙蓉石中,有叫「溪蛋田」的,前人在月洋溪采石,殘塊經暴雨山洪沖滙,流入月洋溪,經受長年沖擦浸洗,石頭棱角盡去,圓渾滑溜,一般黃皮白心,像香蕉形美籍華人;石癲藏了一枚,竟是紅皮橘子肉,潤澤更勝黃金黃田黃,刻流雲五蝠;五隻蝙蝠,都細緻靈動。比較德鐲為我刻的五蝠田黃章,發現徒兒口味,跟師傅大不同,問他:「德鐲啊,你的蝙蝠,怎麼這樣肥?」「他的蝙蝠,是養在牀底下的。」徒兒石君笑他。大氣候叫人愁,惟有在小眉小眼小趣味裏沉醉。《搜石記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