旺角西洋菜南街喧鬧已成過去，被稱為「大媽」的表演者，轉戰尖沙嘴天星碼頭，不時與其他街頭表演者及市民引發罵戰。《壹週刊》追訪兩名大媽，一個是內地新移民喻米英，另一個是移民瑞士24年的港人「Kit姐」。在一片圍剿聲中，有人為之側目，但處身核心內圍的大媽，依然搔首弄姿高歌熱舞。
撰文：鄭靖而
攝影：黃雲慶　林金展　蔡福生　李育明

屯門歌舞團長　 畀老人家免費娛樂

有說菜街大媽，始源於屯門公園的歌舞團。每天下午時分，幾乎風雨不改，屯門公園一隅聚集了過半百人。
高吭的女聲、電子琴聲及強勁節拍，遠處都聽到。幾個化上濃妝、打扮艷麗的大媽輪流唱着懷舊國語金曲，大媽風騷地唱：「今天不回家，為甚麼你不回家？」街坊坐滿周圍的石壆聽歌，不時有人走近唱歌的女子，把利是和紙幣塞到女子手中。

家人反對表演「我老公同奶奶都唔鍾意我出嚟唱，老公覺得我最重要係湊好個仔。」

喻米英是這群大媽的首領，身形豐滿的她塗上桃紅色口紅，粗眼線末端誇張地向上勾，一條吊着翡翠玉墜的金鏈搭在頸上，與其日系水手領連身短裙略顯不搭配。
46歲的她來自湖南，說話帶有譚仔米線侍應的口音。2001年，當時29歲的她來港與港人丈夫團聚。起初到過服裝店打工，生子後辭工照顧家庭。
當時屯門公園已有人開檔唱歌，有次她經過，要求表演一首，獲當時團長賞識，邀請她加入歌檔，後來她更接手歌檔，命名為「新天地歌舞團」。喻米英當成生意認真發展，她說：「目前加埋師傅、員工，都有24個人。」
喻米英說，自小喜歡唱歌，以前曾在長沙音樂專科學校學過兩、三年幼師聲樂班：「以前會喺幼稚園教小朋友唱歌，後來發覺唔係一個可以賺錢嘅技能，就做其他嘢，學做美容師。嫁人生BB之後都冇諗過可以唱歌啦。」
她撅一撅嘴說：「我老公同奶奶都唔鍾意我出嚟唱，老公覺得我最重要係湊好個仔，打理好屋企啲嘢就得喇。奶奶就聽到街坊話，『你新抱走出去唱歌，好似不務正業喎』，佢覺得我應該搵份正經嘅工。」
不少圍觀的街坊都是長者，喻米英說：「老人家下晝冇地方去，我哋出嚟唱歌，佢哋就多咗個地方聚會，都係一個免費娛樂場所畀佢哋玩。」喻米英唱着90年代老歌，有伯伯在旁拿着兩個沙槌跟着搖，自得其樂。粉絲對大媽們相當着迷，有人專程由旺角到屯門捧場。
被問及打賞，她不停遊花園：「有時都會有人畀嘅，但唔係為咗呢個出嚟……我諗都有幾百蚊嘅。」現場所見，喻米英唱一首歌，都收到不少利是，主要是20元和50元紙幣。網上片段中，她們在菜街演唱時，手上的利是揸滿一手，更有人給她500元「大牛」，相信打賞應該頗為豐厚。
六、七年前，有粉絲提議她們去旺角西洋菜街開檔，她們開始逢周末晚上走出「大西北」，殺入旺角。在行人眼中可能是噪音，她們在菜街時也有聽過不少批評謾罵，「啲人會鬧話好難聽，好核突，嗰啲人會掩住耳仔走。」她不認為自己在製造噪音，「因為佢可能自己唔鍾意聽唱歌，就覺得你嘈。唱得好聽都唔會覺得係嘈嘅，因為音樂唔係噪音嚟㗎嘛。」她指着約20米外的歌檔，「其實咁樣傳過嚟，都唔係好大聲啫，我覺得唔會係噪音嚟，幾好聽。」

放棄天星碼頭「嗰啲話要光復嘅人話唔准喺呢度擺。警察話好混亂，勸我哋唔好再去嗰度擺。」

在屯門公園做「歌星」的喻米英，換走華麗歌服後，就是一個普通師奶。每天早上10時許，她就從大興坐輕鐵到新墟街市買菜。這天她穿上全黑，再戴上一頂黑色鴨舌帽，打扮低調。她拿着寫在酒樓點心紙背後的購物清單，在街市內穿梭自如。湖南人吃得辣，她買了一大袋辣椒，又買了椰菜、鯇魚，「全家都比較肥，唔食咁多肉喇。」完成任務，她就拿着裝滿菜的大環保袋走回家。
人人叫她做「大媽」，那認同自己是大媽嗎？她反問：「大媽係唔係指40幾歲以上嘅中年婦女？ 如果到了40多歲，咁可能都會叫大媽嘅。一個稱呼嚟，我覺得冇咩所謂，女人年紀大咗，就會俾人叫做大媽。」
菜街殺街後，她們去過天星碼頭過數晚，但被「光復行動」嚇怕，「嗰啲話要光復天星碼頭嘅人話唔准喺呢度擺。警察話好混亂，勸我哋唔好再去嗰度擺，咁我哋就放棄喇。」

性感舞后Kit姐　 玩玩吓變YouTuber

菜街被殺，本來的街頭表演者、大媽紛紛移師尖沙嘴天星碼頭。「我墮入情網，你卻在網外看……」碼頭旁有大媽調大喇叭大唱金曲，衣着性感的女子在大媽旁邊扭腰跳舞，甚為享受的模樣。
「啲人叫我『菜街舞后』！」她叫Kit姐。嫁給瑞士籍的老公，1994年跟隨丈夫與兩名女兒移民到瑞士，她一頭金色鬈髮束成馬尾，以一身低胸貼身連身短裙配高跟鞋現身，打扮性感。她年過半百，大女已30歲，但保養得宜，身形弗爆。她最初是在菜街「Jam」舞跳。菜街被殺後，她就跟隨歌檔轉移陣地繼續搵舞跳。

圍觀粉絲眾多「有時有啲檔口唔係好多人圍住，我行過去跳就圍咗四、五重人，啲人拍手掌。」

何解早已「歐化」的港媽，竟然走進新移民大媽歌舞團跳舞？「我唔係嚟表演，我係嚟玩嘅。」兩年前一次經過菜街，聽到有人唱歌，她走過去圍觀，「咁我就企喺隔籬，郁吓郁吓。我聞歌起舞呀！」她說起初在某幾個Live Band歌檔跳舞，後來越來越多人認識她，「𠵱家歌檔會搵我跳，因為出咗名嘛，我行過佢哋會『Kit姐、Kit姐』咁樣，因為佢知道我行過去會多人圍觀。」她很有自信，「有時有啲檔口唔係好多人圍住，我行過去跳就圍咗四、五重人，啲人拍手掌，又攞手機影住我。」
有人拍下表演者的片段放上YouTube，其中有她在旁跳舞的畫面，「啲人喺人群中搵我出嚟睇我跳舞。」在YouTube上搜尋她的影片，有不少觀看次數都過萬。她有不少粉絲，訪問當天有不少粉絲聚集在她身邊，「有時搭地鐵、行喺街，啲人會話『Kit姐，你跳舞好好睇，好鍾意睇你跳舞。』」她後來索性自己開了YouTube個人頻道，放上自己的跳舞片，又自己拍攝、剪輯生活片段，當起YouTuber來。

唔好叫我大媽「有啲人最鍾意喺網上撩是鬥非。咁我開心，人哋又覺得開心就得喇。」

「跳舞重心要放喺前腳掌，咁先好睇。」特意為跳舞換上高跟鞋的Kit姐教路。她說自己沒怎麼學過跳舞，只有上過20堂莎莎舞（Salsa），「可能我有啲跳舞天份，自己識反應。我識聽拍子，好隨意隨心，自由發揮 。」
反大媽情緒高漲，訪問期間有人走到她身後大喊：「大媽返大灣區啦！」身旁站着的粉絲替她回擊，她委屈地蹙起眉頭：「我唔係大媽。你記住唔可以寫我係大媽。」她似乎在意別人的看法。「有啲人最鍾意喺網上撩是鬥非。咁我開心，又有正能量，人哋又覺得開心就得喇。」她指向在鏡頭後圍觀的粉絲，優雅一笑：「你睇幾多人支持我。」
Kit姐在香港出生，隨瑞士籍丈夫移居瑞士後，每年仍會在香港逗留半年時間。她曾在香港理工大學讀工程，離開香港前最後一份工是在當時的地鐵，參與建築新機場鐵路，負責電機工程。如今生活寫意，閒時打高爾夫球，又會到蘭桂坊跳跳舞，享受人生。
早前得知菜街殺街，當時身處瑞士的Kit姐立即買機票回港，享受菜街最後兩星期。她兩周前已飛回瑞士，繼續嘆世界，「下次返嚟希望仲可以跳喇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