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場形、神分裂的展覽

立場新聞 2016/04/18 12:29


我試過在半夢半醒的時候,見到已過身的外婆坐在床緣向著我微笑,在外婆左手腕的那隻玉手鐲,從沒有在記憶中淡忘過,還有外婆跟我及媽媽餅印般的笑容。我拼命地想叫一聲「外婆」及上前及她一個擁抱,可惜身體動彈不得,叫天不應。他們說這叫 sleep paralysis 就是「被鬼壓」,不喜歡中文名字,從小把我帶大的外婆,她不是鬼是我的守護天使。
Sleep paralysis 就是在睡眠時身體及意識本應在休息狀態,但有時在半夢半醒時,意識比身體醒喚得快,身體還在睡夢中而形成。倫敦 Wellcome Collection的展覽 “States of Mind: Tracing the Edges of Consciousness” 中,美國藝術家 Katherine Sherwood 造了一個大型萬花筒,當中不停變換的黑白模糊影象,背景播著來自不同地方的人,談關於 「被鬼壓」經歷的錄音。割裂的聲音與影象彷彿就是人類肉身與精神並非一體的陳述。展覽不是關於靈異事情,而是從哲學、心理學及醫學角度,以不同的藝術表現形式,去看身體與精神的關係。早在十六世紀, Descartes 已經談及這世上的存在有兩種形式,就是肉身以及與肉身分離的內在世界。Luigi Schiavonetti 的《The Soul hovering over the Body reluctantly parting with Life》就是靈魂在死後仍然纏繞著肉身軀殻,不願離去。
是睡著還是清醒,這是一個關於肉身、精神兩個層面的詮釋。人們大多數會忘記夢境,有時醒來的時候仍會對夢境的枝節有印象。又有時候在現實生活會突然發現當下的狀況以曾相識,好像在夢境中經歷過,這些都是睡眠與意識的關係在不同狀態中出現的情況。語言就是表達意識的主要方法,意識又包括記憶及認知觀念,如一開始便認知系統認為那位新相識的朋友名字為大明,但其實人家叫志偉,從一開始攪錯以後便通常也繼續錯。這個可能跟意識中沒有其他語言能夠代替大明,眼前這個模樣的朋友在意識中配上了大明這名字。簡單地說,就是記憶力欠佳,所以記著了「大明」之後,便沒有空間再記著「志偉」,就如我不知為何認為 Wellcome Collection 應該是名為 Wallace Foundation,怎改也改不了,朋友問我去了那裡,總是回答去Wallace Foundation看展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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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The Soul hovering over the Body reluctantly parting with Life', Luigi Schiavonetti, After: William Blake,1808.
藝術家 Imogen Stidworthy 的混合裝置“The Whisper Heard”,是藝術家在牙牙學語的兒子,及中風後失去語言能力要重新學習說話的男子,二人朗讀同一節Jules Vern的 小說 -“Journey to the Centre of the Earth”。內容就是主角在無意識 (unconsciousness) 的狀態中清醒過來,在地下隧道中呈迷失狀態,與外界及肉身上的觸覺感知完全分離的故事。兩位說故事人的說話能力及認知程度都不一樣,牙牙學語的小孩努力地發出文字的讀音,但當中的意義他不知道,也沒有足夠程度去知道自己的無知。中風後的男子,失去說話能力,但仍認知文字的意義,遇到讀不到的文字,他會嘗試找另一組代替。兩種說故事的聲音交替重疊,如夢囈一般。
遊走於意識的邊緣,就是在知與不知之間徘徊,不是要得出一個全知的概念,因為那根本就不可能,人類只有在不知當中知道自己的無知,那便很好了。我想起一位編輯跟我談關於寫作的一番話,大概就是不要只放大自己所知,要知道自己背後有很多看不見的事物,要不斷提醒在這個物質世界中我們的「無知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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